不知是否因為人漸老、情感變脆弱,欣賞電影【太陽的孩子】過程中,眼眶竟然幾度噙淚。更直接的原因,或許是二位編、導將近幾年來知名的社會運動題材流暢地編入劇情中,不時地撩動觀賞者的心弦。
電影的場景主要在花蓮豐濱鄉的港口部落與其周邊拍攝,恰巧是我近幾年(最早是受Munch Kuo之託)協助他們爭取還我土地與建立共管機制因而熟悉的地方與熟悉的人。電影中拉扯心弦最緊3幕,1是小男孩打電話找不到在台北工作的單親母親,僅能無奈地聽手機裡母親祝唱生日快樂的留言;2是小女孩挺身擋即將鏟田的怪手;3是替我與子淩各取了一個阿美族名字的部落長者客串演出的抗議者,一眼認出準備抬她的執法鎮暴警察是原住民,直接問他:「孩子,你的部落在哪裡?」,讓他羞愧躲到一旁。
如導演所談,他們拍攝這部電影並非想暗諷時事,而是想透過幾個原住民眼睛與嘴巴,忠實呈現原住民觀點,道出目前原住民族普遍的困境。電影情節反應出漢人主流與商業優先下,原住民觀點與權益被嚴重漠視;東部工作機會少,為求生活,中壯年人必須外出遠到西部賺錢,造成原鄉面臨嚴重教養照護與農耕人力短缺、文化傳承斷層。但主流的經濟強權,非但毫無關懷憐憫,反因原住民部落抵抗力低,而更肆無忌憚強取豪奪原住民的傳統領域土地。
至於電影情節中原住民警察執法過程的困境,我便親身遇過。政府預計興建必須進行二階環評的高山水庫,幾乎都必須迫遷原住民村落,曾有一個保警知道我在關切某個水庫環評案,寫信來陳述他的痛苦。他說他也是那個部落的人,但長官不知道也不會多問,在多次被派前往環保署支援勤務,便遇過自己的族人前往抗議,一次他把帽簷壓得非常低、站得非常遠,生怕被族人認出來。另一次則是穿鎮暴裝,雖然較不擔心族人認出來,但卻更提心吊膽,生怕等一下長官下令鎮暴,站著站著眼淚就忍不住一直掉下來。也因而會私下提供一些訊息給我。
電影中致力於修復水圳與水梯田復耕的靈魂人物,正是導演之一勒嘎的母親舒米的化身(她本人也出現在電影中女主角的夢境),是我到部落說明時,協助翻譯成阿美族語的關鍵人物。因為這幾年的義務協助,與港口部落的一些族人建立情誼,對他們的大小事有較多的瞭解。也因為這層關係,2013年11月30日 晚上與他們說明完如何建立共管機制與其內涵後,他們說我們可以先回住處休息,他們另外有事討論。
隔天早餐過後才知道,原來他們知道我與子淩登記結婚後,一直沒有辦婚禮與宴客,所以竟然在一個晚上討論出要給我與子淩辦一個阿美族婚禮。在這充滿意外驚喜的婚宴上,此次在電影中出現的長者,族人呼喚她為「Ina」(阿美族語意指「母親」),也賜給了我與子淩各一個阿美族名字,其中取給子淩的Arik,就是這位Ina自己的名字;而我的Puton,則是她回祖靈懷抱的先生名字,視我們如家人。
主流社會與統治階層對於原住民,與其一再空口道歉,不如努力落實承認、恢復他們對於固有土地與自然資源權利的原基法規定,並明確訂下恢復土地與實踐原住民自治(有管轄原住民土地、有財政以及有治權的實質自治)的期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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